二皮匠朱興仁,元末時期東昌府夏津縣人士,如今住在菜市口的冷巷中,冷巷的前面就是縣衙,僅有一街之隔。
別看朱興仁邋里邋遢,去集市為了省一文錢都要與菜販討價還價,他可是貨真價實的世家子弟。
朱家發跡于宋末元初,擁有良田千畝,以詩書傳家,在當地富甲一方。朱興仁是嫡長子,為何放著萬貫家財不繼承,偏要跑去當個被人詬病的二皮匠呢?
這里面有段不為人知的往事,生逢亂世,朱興仁從小就喜武不喜文,更是瞞著家人投身軍伍。彼時兵荒馬亂,各方義軍逐鹿中原,朱父擔憂長子思慮成疾,惹得朱母揚言要和長子斷絕母子關系。
朱興仁為人仗義,周圍聚集了許多志同道合之人一同投軍。其中有個老鄉叫鄭貴,兩人并肩作戰,結下過命的兄弟情義。
有一次,兩軍交戰前夕,已經升任千戶的朱興仁帶著副將鄭貴去襲擊敵軍糧道。結果遭遇敵軍伏擊,眾人抽刀迎戰,鄭貴突然打暈朱興仁,在這之前他說道:「替我們照顧好家人!」
為掩護朱興仁突圍,鄭貴率領袍澤慷慨赴死。
等到朱興仁率援軍趕到,鄭貴和袍澤的尸骸已經混在敵軍尸骸之中無法辨認。
這時,軍中有老卒嘆息道:「相傳若是逝者身體不全,恐難以投胎轉世,將淪為孤魂野鬼。就算僥幸轉世,下一世也會身患殘障受人詬病。」
聽到這番話的朱興仁像瘋了一樣,不分晝夜在殘肢斷臂中拼湊著袍澤的遺骸。將軍不忍心看他這般自暴自棄,命牙兵掩埋敵我尸首卻被朱興仁抽刀阻擋。
「我和袍澤們背井離鄉投身軍伍,人死如燈滅,我亦要將他們完整的帶回去,誰也不要阻攔我。」
前來掩埋尸骸的牙兵們深受感動,不顧將令幫其尋找袍澤尸骸。最后,除了沒能找到鄭貴的頭顱,其余袍澤們的遺骸全部找到。
老卒告訴朱興仁,找到尸骸還不夠,還要找個二皮匠替逝者縫補才行。老卒找來老鄉,他投身軍伍前在衙門當差做的就是二皮匠。
由于逝者眾多,二皮匠一個人忙不過來。朱興仁就師從他,學會二皮匠的技藝,他本就聰慧,很快技藝勝過師父。
朱興仁將袍澤的死歸咎在自己身上,于是帶著愧疚解甲歸田,并將戰死的袍澤一一送往家鄉安葬。
離家六年,朱興仁連父親去世都沒回來奔喪。母親本以為長子回來后,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沒想到他回到家后閉門不出嗜酒成性!
皆因朱興仁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逝去的袍澤身影,他只能喝酒來麻痹自己,這樣才能酣睡。
有次,朱興仁去酒樓喝酒,看到縣衙張貼布告招募一個二皮匠,他鬼使神差的去應征。此時,斂房有具死囚,縣太爺就讓他當場縫補以示考驗。
原本,心中煩躁的朱興仁,拿起銀針那一刻,心里平靜下來,出色地完成了縫合。
回到家之后,竟然沒有喝酒就能一覺到天亮。于是,他向家人坦白要去衙門當差做二皮匠!
何謂二皮匠?替逝者縫、補身體罷了。
縣衙死囚或是因故導致逝者身體不全,他們的親人就要找到二皮匠縫合頭顱或是用豬皮裁成缺失的肢體,往里面塞稻草填補,以完整的身體逝者下葬。
不論古今,對于生死,百姓都很忌諱。二皮匠經常和逝者打交道,甚至要觸碰逝者的身體,這讓二皮匠的親朋好友都避之不及深怕沾染晦氣。
朱姓是當地大族,出了一個在衙門當二皮匠的族人,讓全族顏面無關。彼時,朱興仁父親這一支又是宗房,子嗣中將選出族長統領全族。
弟弟朱文遠私下找過哥哥朱興仁,苦口婆心勸他不要當這差事,以免被人呱躁,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
可是,朱興仁卻一意孤行,兩兄弟大吵之下,他從家中搬到冷巷中居住。朱母為了守住宗房族長之位,只能將「丟人現眼」的朱興仁移出族譜,保全小兒子朱文遠當上族長。
民諺常說:「寧住廟前也不住縣衙后。」,縣衙本在百姓心中是個敬畏的地方。
朱興仁住在縣衙后街,更是沒什麼親人好友同他往來了。他變得越發沉默寡言,每日拂曉回家睡覺,傍晚去縣衙斂房替死囚縫補身體。
冷巷離衙門近,住在此地的人家嫌煞氣重陸續搬走,十來年間只余下朱興仁住在此地。時間長了,沒人住的宅院倒成了野狐的棲息之地。
這一天晌午,朱興仁在家中睡覺時,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他打開門后,看到侄子朱齊賢站在門外很是驚訝。
自打五年前,朱齊賢在祖母下葬時見過伯父朱興仁一面后,伯侄兩個人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見面。
朱齊賢小時候,曾經最仰慕伯父,認為他是為大英雄,想學他上陣殺敵當個披紅袍的大將軍。
突然有一天,一個胡子拉碴,滿身酒氣的男人回到家中,男人狼狽的模樣,卻把有潔癖的朱齊賢嚇哭了。
懂事以后,他才察覺「朱興仁」這三個字成了家族中的忌諱,不能在家中提起,否則年邁的祖母就會請出家法。受罰者輕則閉門思過,重則跪在祠堂里罰抄家訓。
朱齊賢這次登門來拜訪伯父,也是思慮許久。他下個月初六就要成親,前幾日去集市采辦喜宴上要用的東西時,偶然在集市中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他出于好奇就追了上去,原來此人就是伯父朱興仁。
朱齊賢跟著朱興仁來到酒樓后廚,看到他將錢袋遞給一個年輕的女子。兩人竊竊私語一番,女子哽咽著送別朱興仁。
身旁的小廝認得女子叫翠姑,她在酒樓當掌勺廚娘。小廝告訴朱齊賢,翠姑是個寡婦,丈夫幾個月前病故了。
朱齊賢聞言心中不悅,認為伯父喪失德行竟然勾搭起比他年紀小二十歲的寡婦。
他更是對翠姑的行為不恥,喪期沒有過就和男人勾勾搭搭成何體統?這間酒樓恰好是朱家的產業,朱齊賢找來掌柜,讓他將翠姑趕走。
掌柜聞言很是詫異,翠姑燒的一手好菜,若是趕走她對于酒樓來講是種損失,掌柜能拿到手的分紅就減少了。
他躊躇半響說道:「少爺!翠姑是否得罪過您?若是這樣,我讓她來給您賠不是,還請您大人有大量留下她。」
朱齊賢就將剛才看到的一幕告訴掌柜聽,「朱家以仁義孝德立家,鋪子里絕對不能有翠姑這樣敗壞德行的人在。」
「少爺!你錯怪翠姑和大老爺了。」,盡管朱興仁被老夫人移除族譜,但是各鋪的管事還是以「大老爺」稱呼他,以示尊敬。
為何?朱興仁是個爺們,夠仗義!
二皮匠這個差事,雖然讓人忌諱,可是收入卻是不低的。相比較其它州縣的二皮匠們,他們當差五六年就住上二進院子,妻妾成群,家中還有丫鬟伺候著。
可是,朱興仁卻住在冷巷四面漏風的小屋子里住,家中只有一張躺上去嘎吱亂響的破床,一張搖晃不穩的飯桌,這就是朱興仁的全部家當。
那麼他的錢去哪里了?原來,朱興仁當二皮匠這些年,為了遵守諾言,一直都在照顧袍澤們的家屬。像翠故的父親,就是鄭貴。
翠姑丈夫剛去世,又帶著孩子,因其廚藝好,朱興仁就找到酒樓掌柜讓翠姑當個廚娘。廚子地位低,干活多工錢少,朱興仁每個月又拿些銀子給她。
這件事,掌柜是知道的,這才向朱齊賢解釋。
朱齊賢回家的路上,還沉浸在驚愕之中。沒想到旁人眼中「不孝子」、「不祥之人」的伯父,竟然私下做著善事,家里人竟然一概不知!
回到家之后,朱齊賢將此事告知了父親,朱文遠自愧不如,他說道:「 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包括你祖母和我在內,都認為你的伯父是玩物喪志才去當二皮匠。這些年來,見他一貧如洗就覺得他將錢花在吃喝玩樂上,沒想到他卻在暗地里行善事。」
「我們只看到了過去,卻不曾低頭看眼前,速去請你伯父來參加喜宴,讓我們一家人趁此機會好好團聚。」
于是,這才有了朱齊賢親自登門邀請朱興仁參加喜宴一事。
朱興仁拿到請帖百感交集,這些年他有想過和弟弟一家緩和關系。可是,礙于二皮匠的身份,怕影響弟弟一家的生活,這才裝作陌生人。
「齊賢,我還是不去了吧,免得讓你被其他親戚笑話!」,朱興仁思慮再三,還是決定不去了,免得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侄子的喜宴被人詬病。
朱齊賢為人忠厚,他本來就對誤會朱興仁感動羞愧,想趁此機會在喜宴上當著眾人的面,替他洗掉污名。若是朱興仁不去,他會愧疚一輩子。
「伯父,我們是一家人,遇到困難要一起面對才是。若是有人因此呱躁是非,我朱家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朱興仁聞言心中一股暖流,鼻子有些發酸,多年來「家人」一詞,他只能在夢中體會,如今侄兒盛情相邀,他這才同意赴喜宴。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朱齊賢成親的日子。為了不給侄兒丟人,朱興仁提前半個月尋裁縫做了一身妥帖的新衣裳和新靴子。
傍晚,朱興仁鎖好院門提著禮物徒步找到剃頭匠修理發髻和胡子。完畢之后,他背著手去往弟弟家中。
今日是朱家大喜日子,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朱文遠早已在門口等候,大老遠就看見哥哥朱興仁,他頓時三步并成一步走上前,緊緊握住兄長的胳膊,「大哥,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都是我這個弟弟做的不夠好。」
「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若是早些把這事說出來,母親也不會臨終前都不愿意見我一面。」,朱興仁說道傷心處,眼睛紅了起來。
身戴大紅花的新郎朱齊賢,看到伯父和父親在落淚,心中不忍,上前打趣說道:「爹,今日我的大喜日子,可不許哭鼻子。若是被新娘子的家人看到可要鬧笑話的哦。」
朱興仁聞言趕緊用袖子擦去眼淚,嘴里說道:‘賢侄說的對,今日是大喜日子。賓客眾多,你們不用陪我,快去招待客才是人,免得旁人說我們朱家不懂禮數。’
這時,數輛華麗馬車向大門口駛來,皆是來赴宴的達官貴人,朱興仁知道自己身份尷尬,不想惹得弟弟一家子被人呱躁就說先行進府。
朱文遠喊來小廝帶朱興仁進府,他一時忘記給小廝交代帶朱興仁去上席坐。這個小廝年紀輕輕是個新來府上當差的不認識朱興仁,看到他穿的普通就隨意在大廳安排個空位。
這一桌的人都是朱家出了五服的親戚,但是又自詡沾親帶故,總覺得高人一等對進入大廳的客人品頭論足。
這時,他們看到小廝領來一個人。有人認出是二皮匠朱興仁,在桌的客人聞言避之不及,恨不得離朱興仁遠遠地,免得沾染到他身上的晦氣。
于是,先前坐在這桌的客人都找各種理由借口離開。不一會兒,席面上就剩下朱興仁一個人。
周圍都投來好奇的目光盯著朱興仁,旁人都互相交頭接耳對他指指點點。
更有刻薄之人說道:「有些人為了蹭吃蹭喝,明知道被家族除名,還恬不知恥的來沾侄兒喜宴,怕是為了騙紅包的吧!」
「說的對!這人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若是侄兒看的起他,怎會不安排上席就坐?卻讓他和外人坐在一起,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不待見他。」,另一人附和道。
此刻,朱興仁感覺像是在戰場上被敵軍用萬箭穿心般難受,他被旁人羞辱的面紅耳赤,恨不得用腳摳一個縫隙鉆進去。
他心里想道:「我還是走吧,既然已經把禮送到就行了。我備嘲笑沒關系,別讓弟弟一家子跟著被羞辱。」
于是,朱興仁喝完杯中茶起身要離開。
這時,朱齊賢看到伯父朱興仁不在上席就坐,得知小廝沒有將他領到此地就坐氣得跺腳。
他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往門口走去,心里咯噔一下。
此刻已經是酉時(下午17點至19點),朱興仁頭頂著月亮往家中走去,心中五味雜陳。
這時耳邊響起熟悉的嗓音,「伯父為何離去?」
朱興仁聞言轉過頭,看到侄子丟下滿堂賓客竟然追了出來,他心中很感動。可是,他不愿繼續留下吃宴席就謊稱家中有事。
「伯父都這麼晚了還未用飯,待吃過飯再去辦事可否?」,朱齊賢苦口婆心的勸道。
朱興仁看到賓客越老越多就催促朱齊賢趕緊回去招待別因為他耽誤事情,朱齊賢無奈只能說道:「好吧!過幾日,我帶妻子登門向您賠罪。」
兩人寒暄一會兒,朱齊賢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朱興仁心里也不好受,他到了不惑之年,又無家室,早就把朱齊賢當成親生兒子看待。
有哪個當父親的不想在兒子大喜的日子到場看他拜堂成親呢?只是今日大喜的日子,朱興仁不想看到弟弟一家因他之故淪為笑柄,只能獨自黯然離去。
回到家中,朱興仁下了一碗堿水面吃。坐在灶臺前,突然察覺有什麼事不對勁,一下子想不起來。待坐上桌子,看到朱齊賢送來的請柬時,這才恍然大悟!
請柬上面寫著成親的時辰是深夜子時(23點至1點),都說拜堂宜早不宜遲,可侄兒卻在深夜拜堂讓朱興仁心里咯噔一下。
他活了那麼大一把年紀,看到過天未亮接親或是送親的,但也都是金雞報曉之后,從未在夜深人靜的子時拜堂的,除非這個人是舉行陰婚!
朱興仁拍案而起,他知道弟弟是古板的讀書人,不信怪力亂神之說。侄子也為人忠厚 ,身體康健之人怎會行這種粗鄙陋習?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女方故意將送親時辰拖到子時,一定是另有所圖!
「我倒要看看,你是人還是鬼!」
朱興仁打開柜子,將一個盒子取出,里面是二皮匠縫補逝者身體的工具。他將五枚長短不一的銀針放進袖子里,趕去弟弟家中。
不一會兒,朱興仁在門口撞見弟弟朱文遠,他將弟弟拉到一旁問道:「你可見過侄兒的岳父?」
「親家并未曾見過,只是和兒媳的哥哥見過數面。他為人爽朗不拘小節,就連定親之禮都免除了。」,朱文遠說道。
這在古時候是很少發生的,古人講究名正言順,成親之時,三書六聘缺一不可。如今,新娘子家連禮數都不要,看似不拘一節,實則其中有蹊蹺。
就在這時,原本能清晰看到月亮的夜幕突然暗下來。一股漿糊味撲面而來,緊接著隱約聽到吹吹打打的聲音。
朱興仁定睛一看,老遠處就看到兩個嗩吶手、銅鑼手搖頭晃腦擺弄著樂器。
一個俊朗的男子,騎著烏黑的高頭大馬帶著送親隊伍緩緩走來,他的身后是一頂八臺大轎,轎子四周掛著四盞大紅燈籠。
送親隊伍中人人穿著紅袍,他們動作整齊劃一,就像是被人控制的木偶一樣。本該可以清晰的看清送嫁人的臉龐才是,不知為何在紅燈籠的影響下,卻感覺送親隊伍籠罩在霧中似的。
隊伍很快就到了朱家大門前,男子翻身下馬的時候,朱興仁瞳孔一緊, 他不經意間看到隊伍中有個梳著雙髻的丫鬟手里捧著一碗飯,奇怪的是竟然將筷子插飯里面,像是上香一樣。
朱興仁本能的往弟弟身前走了一步,將他護在身后。
男子甩了一下袖袍,上前向朱齊賢見禮,「讓伯父久等了,快請姐夫出門來接親吧。」
這時候,朱興仁在旁邊突然說道:「可否讓我看一眼新娘子!」
男子聞言楞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這一幕被朱興仁察覺,更加認定有古怪。朱齊賢見哥哥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話,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按理說,哪有伯父在侄兒成親之日,搶著看侄兒媳的?這要是傳出去,脊梁骨都會被人罵斷。
但是,有了前車之鑒,朱文遠并沒有當場責怪哥哥。只是疑惑的望向他。
這時,送親的男子說道:「新娘子怎可隨意給別人看,傳出去成何體統?」
朱興仁靈機一動說道:「朱家高門大戶,我們并未見過新娘子的真面目,若是你送一個歪瓜裂棗的女子和我的侄兒成親,我們朱家豈不是損失很大?」
朱文遠聞言愣了一下,覺得哥哥這樣說有道理,他點了點頭。
男子眼中露出一絲陰狠,轉而笑著說道:「那行,還請二位長輩到轎前來查看,畢竟新娘子還未進門,按習俗雙腳不可下地。」
朱興仁說道:「還是我去看吧,畢竟公公看兒媳兩人相見很是尷尬。」
就這樣,朱興仁來到轎前,漿糊味越發濃重,這氣味是從轎中新娘子身上傳來的,男子掀開轎簾的時候,轎內突然伸出一只手將朱興仁拽了進去。
朱文遠被這一幕嚇呆了,他剛想上前去救哥哥,就被送親男子一掌打昏在地上。
「糟老頭子差點壞我大事,既然如此就讓你先去閻王。」 ,接親男子陰冷的說道。
送親男子高興的太早了,只見轎子傳來一聲慘叫。
原來,朱興仁早就有所防備,他用銀針刺破手指,暗自在掌心寫了一個「赦」字。當怪手將他拽進轎子的時候,掌中五彩斑斕的閃過一道異彩,將新娘子打出原形,她竟然是由草紙扎出來的紙人。
俄頃,紙人被扔出轎外。朱興仁彎腰走出轎子,他一手負后,一手虛握拳頭在腹部,眼中戒備的盯著送親男子。
「你就是這半年來在江左為非作歹的扎紙匠馮山?」
「今夜我本想到朱家求財,既然被你認出來了,我只能將這府上所有人滅口了。」
原來,早年間馮山只是個無人問津的扎紙匠,他去山中找竹子,偶然發現一個洞穴,在里面遇到一場機緣學會了「控紙術」,可以隨心所欲控制紙人。
馮山心術不正走上歧途,在江左五省用紙人弒人越貨。朝廷震怒,派軍卒捉拿。他一路逃到東昌府,沒消停幾日又故技重施。
他利用控紙術,扎個假新娘,然后利用拜堂成親的間隙,命令紙人去盜竊新郎家中財物。最后一走了之。
衙門怕引起百姓恐慌秘而不宣,可是朱興仁在衙門當差,當然知道此事。他看到轎子中的紙人新娘就明白送親男子的真實身份就是扎紙匠馮山。
馮山眼中露出陰冷,他默念口訣,四周的紙人向朱興仁撲去,他要一擊必亡!
朱興仁已經用掉一根銀針,只剩下四根,每擊敗一個紙人就要耗費一根。可是,紙人卻有十幾個,眼看最后一根銀針已經扔出去了。
雙拳難敵四手,朱興仁很快就被打倒在地,紙人一擁而上化作一張張草紙蒙住朱興仁的口鼻,想讓他窒息而亡。
馮山又默念口訣,這些紙人將左臂扯下,幻化成紙刀,右手持刀如狼似虎沖進朱家。
危急關頭,街道上突然刮起一陣陰風,將馮山的紙人吹的東倒西歪。蒙在朱興仁口鼻上的草紙也被吹開,他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喘氣。
突然,一團黑霧不知何時將朱家籠罩起來,府內的賓客都昏睡起來。
不一會兒,街道上傳來馬蹄聲,一隊身穿甲胄的陰兵,刀槍林立步伐整齊。
它們將馮山圍了起來,一個臉上覆著面具,身穿甲胄的將領緩緩走到朱家大門前,取下面具那一刻,朱興仁已經淚流滿面。
原來,陰兵的統領是當年伏擊之戰中,掩護朱興仁而死的鄭貴,身后的那些陰兵皆是當年戰死的袍澤。
鄭貴告訴朱興仁,袍澤戰死后就成了陰兵,負責緝拿在世間用秘術為禍的壞人。
馮山壽元未盡未被緝拿,可他卻欲害朱興仁一家人。被鄭貴事先察覺,為感激朱興仁不遺余力照顧袍澤家眷,就帶著部下趕來救人。
「你這樣做是違命的,要是讓判官知道就遭了。」,朱興仁身為二皮匠多少知道一些陰司秘辛,若無判官手諭,陰兵私自調動視為叛亂。
「大人,你放心好了。判官已經知曉十幾年來,你散盡家財資助袍澤家屬,你這是行善積德做好事。好人一定要長命百歲,所以,他命我們將欺負好人的馮山提前拘拿!」
馮山已經被陰兵包圍,任憑他使用各種技法都被壓制,很快就被五花大綁起來。
朱興仁百感交集,看到這些曾經熟悉的面孔,向他們一一行禮。
鄭貴翻身上馬,右手握拳敲擊胸前甲胄,陰兵效仿,澎湃之聲,如浩然之氣,將躲藏在陰暗角落的鬼魅嚇得逃離當地。從此,當地人安居樂業。
這是鄭貴和陰兵們不惜損耗修為,為了報答朱興仁資助家眷而做的。
金雞報曉前,鄭貴押送馮山離開了。弟弟朱文遠也從昏迷中醒來,他見到大哥安然無恙這才松了一口氣。
侄子朱齊賢從府里出來,看到伯父和父親跌坐在地上,滿地都是草紙一片狼藉,像是經歷過一場大戰。
朱齊賢遂問發生何事?朱興仁說道:「你的新娘是個紙人!」,于是,就把昨夜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賓客陸續來到朱家門前,他們聽所昨夜發生的事情后心有余悸,對朱興仁出手相救心存感激。昨日對朱興仁冷嘲熱諷的兩個人羞愧不已,向他真誠道歉。
朱興仁選擇原諒了他們。從此,再也沒有人因為朱興仁是個二皮匠就嫌棄他,反而和他相處很是和睦。
經此一事,二皮匠守護百姓安危人盡皆知,很多年輕人都爭先恐后向朱興仁拜師。他選中了翠姑的孩子做關門弟子,將二皮匠的衣缽傳給他。
不久之后,朱齊賢娶了一個良家女子為妻。誕下第一個孩子就認朱興仁為祖父,朱興仁也搬回朱家頤養天年。從此,一家人順遂平安!
(故事完)
聲明:本故事旨在傳承民間文化,勸人行善離惡,弘揚傳統美德,與封建迷信無關,謝謝閱讀,歡迎點贊評論收藏轉發。
小樹說:
朱興仁懷揣對袍澤的承諾,回到家鄉當二皮匠,他受人白眼卻依舊散盡家財十幾年間替死去的袍澤照顧家眷,真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
朱文遠父子知道事情真相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想借著喜宴和朱興仁重歸就好,卻讓朱興仁識破扎紙匠馮山的詭計。
最后,因為朱興仁的善良,讓鄭貴和袍澤及時出現救下府上賓客。惡人馮山受到應有的懲罰,結局大快人心,每個人都收獲幸福。
正所謂:「善水者溺于水,善戰者歿于殺,說的就是天理昭彰,報應循環。」,行善事做好人,懂得知恩圖報,這是做人的基本,諸位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