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08年春,諸葛亮在自己蟄伏多年的茅廬當中拋出了歷史上著名的「隆中對」理論,謀劃了三分天下的格局。然而,與擁百萬之眾的曹操和據有江東三世的孫權相比,眼前這位已經年近半百卻依然四處漂泊的聽眾劉備,似乎並沒有與曹孫兩家抗衡的實力。
不過,諸葛亮眼中的劉備卻有著天時、地利之外的第三大優勢:「將軍既帝室之胄……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
這一優勢概括起來就是4個字:民心思漢。
早在戰國時期,著名思想家孟子即總結凝練出「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政治理論。而「民心思漢」在王莽篡漢時,也的確得到了生動實踐。
王莽于西漢末年代漢建新後,進行了大規模的社會改革,然而,王莽的托古改制卻並未讓天下百姓得到任何實惠,反而引發了天下大亂。正是在這一背景下,天下鹹思漢德,新朝境內先後爆發綠林、赤眉起義。
綠林軍認為「王莽篡弑,殘虐天下,百姓思漢,故豪傑並起」,擁戴漢朝宗室劉玄為帝;赤眉軍則擁立另一位漢朝宗室劉盆子為帝。當時的天下豪傑,「無不以劉氏號」。
無論是綠林、赤眉的「輔漢」還是光武帝劉秀最終的「複漢」,都表明了漢朝在百姓心中依然是不可取代的。但是,劉備所處的時代,卻跟王莽篡漢時期截然不同。
就在劉備三顧茅廬的24年前,東漢王朝經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農民反抗運動—黃巾大起義,雖然沒有直接推翻漢朝的統治,卻也將漢朝推向了軍閥割據自立的「名存實亡」境地。
而劉備正是憑藉鎮壓黃巾起義的戰功才步入了政壇,就連諸葛亮隱居的荊州之地,也有數萬黃巾信眾。對此,諸葛亮不可能不知曉。
在這一背景下,諸葛亮提出的「民心思漢」究竟是對劉備的信心安慰,還是亂世之中的真實民情呢?
首先就劉備自身而言,他對「民心思漢」是篤信不疑的,在他後來稱帝的詔書中就明確講到「思漢之士,延頸鶴望」。就連西晉時期的匈奴貴族劉淵都說:「漢有天下世長,恩德結于人心,是以昭烈(劉備)崎嶇于一州之地,而能抗衡于天下」。
劉備能從客居荊州的「流浪者」,先後佔據荊、益二州,並獲得這些地方士族百姓的支持而稱帝重建季漢(蜀漢),的確說明了劉漢在百姓心中依然有一定基礎。
那麼漢朝究竟有什麼值得百姓懷念的地方,以至于能接二連三的復興,並且「漢」還成為了後世使用次數最多的國號呢?有一個相對冷門的原因:貨幣。
在新漢交替之際,蜀中百姓曾借「黃牛白腹,五銖當複」這則童謠來指責公孫述和王莽統治的不得民心。用「五銖」來指代漢朝,足見貨幣對民心的影響力之大。
漢武帝于元鼎四年 (前113年) ,西漢王朝將鑄幣權收歸中央,以五銖錢正式取代秦半兩錢。五銖錢一經推出,即以鑄工精細、幣值穩定特性迅速通行全國,兩漢400餘年,五銖錢成為了百姓最為信任的穩定財富。
史載:漢代的五銖錢具有很穩定的購買力,在和平年代穀價長期維持在50錢一石。
而反觀篡漢者,其最終失敗皆起因于錯誤的幣值改革。如王莽推行的「一刀平五千」刀幣,重量為五銖錢的10倍,但價值卻是一枚五銖錢的5000倍,是除黃金外價值最大的貨幣,最終導致「百姓憒亂,其貨不行」,錢逼民反。
再如另一位試圖篡漢的董卓,它發行的「無文小錢」重量只有0.4克(是五銖錢的九分之一),價值卻與五銖錢等同,這種貨幣質量低劣到了無內外廓和文字的程度,結果導致「是歲穀一斛五十余萬錢,人相食」的慘況。
董卓對北方經濟的長遠破壞,影響時間長達30年之久,直到魏文帝黃初二年(221年),曹魏境內百姓已經退回到了「以穀帛為市」的以物易物的原始階段。
所以,諸葛亮提出隆中對時,正是天下大亂,百姓財富遭遇掠奪縮水的特殊時期,民心自然追思漢朝時期的財富穩定。